战国晚期,赵国的都城邯郸是北方最繁华的大城市,有个卫国的大商人吕不韦在这里做珠宝生意。有一天,他很偶然地结识了一位名叫异人的潦倒王孙,突然灵机一动,觉得有一笔极大的投机生意可做,于是就蓄意与之结交。异人是秦昭王的孙子,太子安国君的儿子,当时被秦国作为人质派到了赵国。由于秦、赵之间经常发生冲突,赵国很恨秦国,当然不会善待异人。异人远在异国他乡,处境艰险,日子难过。虽然如此,但他日后仍有回到秦国登上王位的一线希望,如果和他结为至交,说不定将来会有攀龙附凤直上青云的机会。于是,吕不韦视异人为“奇货可居”,不惜下大本钱,有计划有步骤地和他建立交情。异人在艰难困苦的处境中不断得到吕不韦的帮助,自然十分感激,推心置腹,引为知已,酒酣耳热,无话不谈,两人就遂渐成为铁哥儿们,经常在一起商量如何谋取秦国王位的大计。
当时秦国在位的秦昭王已经年老,太子安国君的岁数也已不小,安国君一共有二十多个儿子,大家争当嫡嗣(太子的接班人),但是一直没有定下来。这时候在安国君面前最说得起话的是宠姬华阳夫人,可惜华阳夫人自己又不能生育。她很担心,如果自己青春逝去,色衰爱弛,就会一朝失势;万一安国君去世,自己无儿无女,全无依靠,就很悲惨。在安国君的诸子中,他很想认一个干儿子,作为心腹,并愿为之出力,争取成为嫡嗣,可惜又没有人来求她。吕不韦打听到这些隐情,十分高兴。大投机商人自有一套钻营的本领,他铁了心要想钻营的事,岂有钻不通的!吕不韦立即帮异人出主意,要他拜华阳夫人为母,表现得十分孝顺。华阳夫人为楚国人,异人就改名为子楚,每次拜见夫人,都改穿楚国服装,以赢得夫人的欢心。
从此,吕不韦就奔走于邯郸与咸阳之间,不断地在邯郸搜求奇珍异宝名贵狐裘代子楚送进夫人府中。这样经年累月,拍马居然见效,子楚终于得到安国君的认可,立为嫡嗣,继位有望。到了这时,吕不韦更想入非非,在邯郸市上物色到一个美姬,先使之怀孕,然后才找一个适当的机会,作为一份厚礼送给子楚。到了子楚家里,“姬自匿有身”(不让子楚知道自己已经有孕),后来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秦始皇。吕不韦的投机生意真做绝了,竟把自己的儿子偷偷塞进秦国的王室,以后居然当上秦国的国王。也可以说,秦始皇还在娘胎里就已经成了吕不韦一生中所做的最大的一笔投机生意的回报物,也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特大投机产品。
作为一个投机商人,吕不韦确实神通广大,一本万利,事事成功。可惜他却缺少政治眼光与政治手腕,做事优柔寡断,拖泥带水。他一生的大事业来自赵姬的肚皮,可是事业成功之后他却控制不了这个任性的赵姬。赵姬自从登上了太后的宝座,她的任性妄为就在不断地替吕不韦找麻烦。吕不韦虽掌大权,但是对于和太后私通一事,还是有所顾忌。他自己是卫国人,太后是赵国人,这样胡作非为,容易引起秦国群臣的敌视,一旦引起冲突,会有不测之祸。他自己相府中美女如云,也很想摆脱太后的纠缠,所以就物色了一个美男子嫪毐,假扮成太监,送入宫中服侍太后。以后太后竟和此人生下了两个儿子(也就是嬴政同母异父的弟弟),真是胆大包天。
嫪毐这个假太监如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个男妓,其职责仅仅是陪太后睡觉,不要多管闲事,也许还可以相安一时;可他偏不知趣,以为能和太后睡觉,就成了太上皇,想要干政,还想夺权。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长信侯毐作乱而觉,矫王御玺及太后玺以发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舍人,将欲攻蕲年宫为乱。”这样一来,积压多年的矛盾一旦爆发,那就只有喋血京城,大家以兵戎相见了。本来宫廷中的丑事,大家能不管就不管,秦国的群臣已经算是够容忍的了。这时候既然闹到公开叛乱,秦国群臣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不能不奋起镇压。双方激战的结果,是嫪毐败死,遭到族诛。大家追究责任,不能不追到吕不韦的头上,于是他被罢官。
在吕不韦受牵连而罢相之时,嬴政的身后一直有两股势力在明争暗斗。一股是秦国本土的百官,他们知道是一批外来的政客在秦国掌了权,才造成了这次大乱。为了维护秦国的利益,他们力主驱逐外来的客卿,嬴政下逐客令,就反映了他们的意愿。另一股势力是吕不韦的宾客,各国人都有,长期以吕不韦为核心,在秦国把持大权。吕不韦虽然罢相,他们潜在的势力仍然不小,绝不甘心从此退出政治舞台。因此以李斯为代表,向嬴政上《谏逐客书》,请求收回成命,力图保住他们的阵地。
从表面上看,是嬴政主意不定,一时要逐客,一时又收回成命。好像之所以收回成命,是因为李斯的文章写得好;如果文章写得不好,就不会收回成命了。于是《谏逐客书》就成了传诵千古的名篇。其实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如果忽视两派政治势力的长期斗争,把逐客与收回成命只看成嬴政与李斯个人之间产生的一个偶然事件,那就把问题看得太肤浅了。
经过一年多的斗争,两股势力终于取得妥协,以嬴政亲政摆脱吕不韦的控制为前提,凡是没有参与叛乱的客卿可以留任,不加驱逐,大家共同效忠秦国。可是吕不韦久掌大权,根深蒂固,要想清除其势力并非易事。在秦国群臣的支持下,嬴政处理吕不韦分为三步走,一是免官、罢相;二是贬谪,迁于蜀地;三是逼令自尽。走完这三个过程,前后用了三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