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三大征的最后一役,是平定西南苗疆土司杨应龙叛乱的“播州之役”。首先解释一下这一战役中,叛乱的中心词——“土司”,土司是自元朝以来所设置的地方官职,最初是为了安抚、封授西北、西南部分少数民族首领,给他们在这些边陲地区一定自治权力的安排,但“土司”和我们现在意义上的少数民族自治区可不一样,这些土司,世代袭位,世代受封,关键是可以保留部分掌兵之权,名义上是在中央的委托下,作为一方维稳力量的。但是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这一旦拥兵就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山高皇帝远的偏远地区。万历年间在四川南、贵州一带的播州任宣慰使司的杨应龙就折腾出了一场巨大的动荡,酿成“万历三大征”的最后一场——播州之役。
杨应龙祖上是唐朝因扫荡西南边陲骚乱有功而受命在此镇守,近千年过去了,历朝历代管制不同任职不一,但没变的就是在这片川黔之地上起伏多少代仍居一门望族。到了明朝,正是杨应龙袭土司之位,任了播州的宣慰使司一职。杨应龙最初对大明政府是很拥戴的,万历喜欢大兴土木,建造他的定陵就是坨很大的项目,这个川黔边区的头目充分发挥地方特色优势,给皇帝砍上好的木头进奉就是他这一方面的突出特长。因表现良好,万历封给他“都指挥使”的头衔。有人说杨应龙是因此遭到了地方其他土司的嫉恨,被陷害、逼迫后不得不走上造反之路,他本身是一个“深得苗人拥护”的首领。不过我并不赞同这种观点,就凭他能给皇帝大兴土木提供坚实的货源基础,应该就不会给当地的百姓什么轻松和谐的生活环境。而且正史对其的记载也是“骄横跋扈,作恶多端”,所以他应该是一个不怎么受当地人喜欢的土司。
万历十七年,杨应龙被地方的其他同僚告发叛乱,但因为这叛乱位于西南边陲,川黔交界处,四川方面为安定主张招安。贵州是事发地,主事的头儿是宁夏平乱中勇猛异常的将领叶梦熊,叶的暴脾气则是准备剿灭这家伙。双方主张不一。而更重要的是,大明正在宁夏和朝鲜(万历三大征的其他两场战争)战场焦头烂额,没工夫专门管这个小骚动,而杨应龙也时叛时降,有几次害怕明廷力量庞大准备砍了他的时候,可以上演一幕浪子回头负荆请罪的苦情大戏,隔不久又重整叛旗再放厥词。他可以反复闹腾只因为明朝政府对他的松懈——没有解除他的兵权。依然手握军队的杨应龙当然敢反悔数次。后来,时不时在四川、贵州、湖北一带作乱,还自我高端定制了一套顶级狠货服饰偷穿欣赏,什么服饰呢?——蟒袍。这在当时可是谋逆大罪,灭族都不过分啊!腹黑的万历大人精力还集中在逐倭援朝的国际战场上,杨应龙跟丰臣秀吉比起来,就是个后院的内部纠纷,但是偷穿皇帝私人定制的职业装等大问题,是绝对不可姑息的。万历盯着朝鲜的动向,暗暗对杨应龙说,你等着。
万历二十七年,倭寇已平,从辽东回过头的万历也打上瘾了,即刻命贵州巡抚江东之征剿杨应龙。上阵的是都指挥杨国柱,在贵州境内的飞练堡夺占大片土地,而杨应龙在一个叫天邦屯的地方诈败,等明军赶到时伏击成功,俘虏杨国柱,明军全军覆没。因为这次惨败,江东之也随之被罢官。然后,类似李如松当年被调往鸭绿江一样,万历再次号召将领发挥连续作战的伟大作风,这次被圈到的是朝鲜战场表现出色的一位将领,刘綎,从东北赶赴西南。总统领是前四川巡抚,时任都御使兼兵部侍郎的李化龙,并赐予他尚方宝剑,打算一举歼灭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土司。
明军分为八路进行作战,每路三万,共计二十多万开向贵州,其中大将刘綎直攻向杨应龙所在的核心地綦江,杨应龙的土部队在跟刚抗日回来的正规军一交锋就溃不成军,四下哄逃,一路逃回了身后老窝,娄山关,也被击垮。万历二十八年五月,他带着为数不多的苗兵在最后的一处海龙囤,用滚石和木头做垂死抵抗,二十多万的八路明军围在城下,给杨应龙做了一场隆重的送别会,这人到最后应该是追悔莫及了吧,因为他的折腾,万数士兵战死,他自己也落了个走投无路的结局,如果这一切重来,他还是风景如画的川黔地界上一个幸福地小土司,守着祖先世代的封荫显赫一方。想归想,刘綎已率军攻破最后的防线,杨应龙别无选择地与妻子一同自杀了。
播州之役结束,平杨应龙叛乱三月余,耗银二百万。在这之后,万历下令在午门城下处死涉乱战犯,并且亲临现场,比起抗日之后“虽强必戮”的威武魄力,这次内部平乱就显得他纯属享受这种淡然冷笑贼子的感觉了,不过也许对于大明天子万历来说,日本丰臣政权,和贵州小土司偷做龙袍没什么大区别,弃义小国,乱臣贼子,必诛。而杨应龙的叛乱,让明政府意识到了土司们世袭权力的隐患,开始了历史上著名的“改土归流”之措,最终在后来的清朝完成大规模统一,以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万历三大征讲完了,万历花了千万余银激扬国威,横扫西北、东北、西南,爽得连怠政都顾不上了,天朝上国大显特显的背后,国库、尤其是久战的军队,都快亏得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