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行到现在,你一直作为男生在穿越,估计该有妹子不乐意了:凭什么女生就不能穿越?罪过啊!关于秦朝的文字记载本来就少,出土秦简更没多少妆容时尚、婚恋八卦之类妹子们天然喜欢的内容。不过为了照顾女性读者,不叁还是硬着头皮当一回妇女之友吧。
你是一位平凡的秦朝女孩,你像现在的很多女孩一样憧憬着某位霸道总裁或风雅公子从天而降,和自己展开一段凄美玛丽苏的旷世恋情。这时你的“媪”(妈妈)却把你从幻想中叫醒,让你跟她去学织布。
很失落对吧,“傻白甜”同学,言情剧女主角活着就为了谈恋爱,你可不行。“三从四德”你应该听过,“四德”就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前三样都好理解,分别是品德、言辞、仪容,最后的“妇功”就是纺织缝纫等活计。别说你这样的普通女孩了,就连宫中那些后妃们也要干这些活,《礼记·月令》规定:季春三月,周天子的妃子们要在斋戒后亲自前往都城的东郊采桑,之后还要把蚕丝逐一称重考核,为天子制作祭服。
整个古代社会,纺织几乎和耕田一样重要,耕田收获的粟米是吃的,纺织出的布匹是穿的,所以“男耕女织”才会相提并论。商鞅变法时就鼓励耕织,规定多缴纳粮食布帛的隶农可以恢复自由身。官府的赋税中往往也包含“布帛”这一项,货币不普及时,它们甚至会充当等价物。
到了后来,秦朝还专门设置了管理纺织业的官署,中央的“少府”下面就有“东织”“西织”,地方上还有“锦官”“服官”等。秦律对此也有反映,《工人程》规定:隶妾和一般女子会做针线活的,一名女工按一名男工计算;会针线活的女工不能赎身。
先秦时期的不少名人轶事中,他们的母亲、妻子出场时都与织机相伴。孟子小时候放学回家,妈妈正在织布,听说他没好好学习,气得当场剪断了布,这就是“孟母断织”的故事;乐羊游学中途回来看妻子,她同样拿“断织”打比方,劝他不要半途而废;曾参的妈妈本来知道儿子品行优良,但在家织布时听到外面总有人喊“曾参杀人了”,害怕得把手中的梭子一丢,翻墙逃跑了(老太太真好身手),这就是“曾母投杼(zhù)”;吴起让某任妻子(应该不是被他杀死的那位)给自己织腰带,不想长度比要求的短了一些,让她去改也没改好,这位有着强迫症倾向的名将索性把她休了。
除了纺织,秦朝女性还广泛从事各种职业。吕雉和刘邦结婚后,刘邦在泗水亭当亭长,她就带着两个孩子在田间劳作。她那渣男丈夫还常在两位女老板的店里蹭酒喝,显然女性也可以从商。这其实是大环境决定的。沉重的生存压力迫使每位有劳动能力的秦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要参与各种生产活动。换句话说,当时的普通人家,即使妻子愿意让丈夫养着、自己什么都不干,只怕丈夫也不答应。
恋爱?大大方方地想谈就谈
日月如梭。单调的机杼声中,你一天天长大了,每月开始有了“月事”,这是当时对女性这种生理现象的称呼。那时没有棉花,所以你只能用布缝制成口袋,给里面填进吸水性好的草木灰,用过之后把灰倒掉再换新的。秦简中还有个奇葩医方:如果被剑、戈等兵器所伤,可以用月经布蘸上水,清洗伤口,有利于伤口愈合。
生理变化使你“女大十八变”,出落得更加楚楚动人,附近闾巷的几个男生经常用火热的目光悄悄注视着你,没事找事跟你搭讪献殷勤,其中一位还鼓起勇气,偶尔送你个木瓜什么的。
先秦时期虽然已有类似“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比如《礼记》就要求“男女不杂坐”“叔嫂不通问”等,但这些主要是儒家在吆喝,民间社会从来就没有严格遵从。淳于髡就描绘过当时乡间聚会时的热闹景致:
青年男女混杂着坐在一起,互相敬着酒,玩着六博(类似军棋,双方各执一“枭”五“散”共六枚棋子,以吃掉对方大子“枭”者为胜)、投壶(轮流将箭杆丢入酒壶)等游戏,彼此握着手、互送秋波也不受指责,前有落下的耳环,后有丢掉的发簪。天快黑、酒快喝完时,大家把剩余的酒兑到一起,男女促膝同席而坐,鞋子木屐混杂着,席间一片“杯盘狼藉”(该成语的出处),此时堂屋里烛火熄灭,自己衣襟解开,空气中泛着微微的香味……
再翻翻你每天都要默诵的《诗经》,里面记满了各种男女幽会的故事,桑间濮上,城阙郊野,每个角落都可能发生浪漫的邂逅与重逢。连《周礼》都专门将仲春时节(农历二月)定为相亲大会,男女嘉宾牵手完毕可以直接钻小树林。
此外,看过《大秦帝国之裂变》的同学肯定会对这个情节印象深刻:商鞅为了体察民情深入秦地乡野,夜晚在一户人家投宿,里正让女儿陪他,最后商鞅拒绝了。这一段还真有原型,《汉书·地理志》记载了燕地一条劲爆民俗:假如有旅人借宿,男主人就会让家中的女性亲属陪他过夜。这也太好客了。
《法律问答》中的一条也很有意思:男奴强奸主人,应如何论处?用如今眼光来看,这无疑是令人发指的重罪,何况还是以下犯上。然而官府却只规定:与殴打主人同样论处。姑且不论处以何等刑罚,光这个类比就很神奇吧?
以上种种让人大开眼界的内容,与这时尚且淡漠的贞操观有关。你所熟悉的诸如一女不事二夫、夫死守节等所谓的“封建礼教”观念,是宋代理学兴盛后才开始成为主流的,当时就连再婚、丧偶的女性都不受社会的歧视与压迫。看看宣太后,摄政几十年闹出过多少风流事:先跟义渠王生了两个孩子,后来还把情夫骗到甘泉宫杀了;晚年又有了新欢魏丑夫,还想死后让他殉葬;更不用提那句“先王以其髀(大腿)加妾之身”的豪放名言。赵姬和吕不韦、嫪毐的那点破事儿更不用说了。
是“昏礼”不是“婚礼”
等待中的王子始终没出现。倒是送你木瓜的那个男生继续隔三岔五地跑来找你,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背上两句也不知哪里学来的“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你终于被这份坚持不懈所感动,幽幽叹了口气,决定接受他。他大为开心,这就开始向你——的父亲求婚。
不要误会,先秦时期妇女的婚姻基本都要遵从父亲安排,吕后嫁给刘邦就是个著名例子。她父亲吕公这天在家宴请宾客,从不肯放过占小便宜的刘邦也跑来蹭饭,还吹牛说带来了一万钱贺礼。吕公见此人面相不凡,居然当场决定将女儿嫁他。老婆吕媪对此大为光火,吕公还说,这不是你们女人家能懂的。结果吕雉之前连刘邦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嫁给了这个让她着急上火一辈子的男人。
好在,当时也有些女性拥有婚姻自主权,这方面的代表要数刘邦的老相识——魏国公子张耳的婚姻。他妻子是位标准的白富美,原先却嫁了个身为“庸奴”(佣工)的丈夫,后来她逃婚到父亲一位门客的家中寄宿。这位门客鼓动她考虑考虑张耳,她还真言听计从,嫁给了这位凤凰男。
在这个故事中,张耳妻不仅决定了自己的第二次婚姻,甚至第一次婚姻也很可能是心血来潮下自主选择的,因为很难想象她有钱的父亲会乐意女儿嫁给一个长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吕公那样的眼光。此后张耳妻还逃婚、“休夫”,又自主决定了第二次出嫁,颇有点新女性的作风了。
不过,她这种行为如果没有受到法律认可,肯定要受到惩罚。《法律答问》中,一名女子私自逃离前夫家,遇到另一位“阑亡”(逃亡出关,前边提过)的男子,她向对方隐瞒了婚史,直到两人结为夫妻、两年后有了孩子,才告知丈夫真相,尽管丈夫没有嫌弃她,官府却将两口子一同判为刑徒,男为城旦,女为舂。
有鉴于此,那位男生必须和你一起去官府进行结婚登记,还得请媒人上门提亲,这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按孟子的描述,如果你俩不管不顾就定下终身,一起翻墙私奔,结果就是“父母国人皆贱之”。
这套“明媒正娶”的昏礼,也和你熟悉的古装剧差别极大。什么?你说“昏”字写错了?没写错,那时就是这个“昏”。它的本意当然不是男女一起发“昏”,而是指礼仪举行的时刻——黄昏,因为此时日月交替,有阴阳融汇的意思,既有内涵也颇具意境。
“交杯酒”而非“交臂酒”
昏礼的主体程序是“六礼”,分别为:
纳采:男方遣媒人上你家求婚,你家同意后,再让媒人送上大雁作为见面礼,这是因为大雁对配偶十分忠诚,从一而终。
问名:当时女生的名字都不能轻易告诉外人,别人只能称呼她们的姓,这一步骤就是由媒人去询问你的名字、生辰等,为下一步做准备。
纳吉:得知你的名字生辰后,男方就可以用龟甲来占卜这场婚姻的未来,有些像如今的星座匹配度检测。如果结果为吉,双方就算正式订婚。
纳征:相当于后来的送彩礼,不过其象征意义远大于经济价值,比如士大夫只需要送三匹玄帛、两匹帛,用彩丝束在一起,这正是“彩礼”的由来,有时还会加上一双鹿皮,那些天子、诸侯们也至多再加上一件“圭”或“璋”。
请期:男方决定成婚吉日,然后正式通知你家,征得你家的同意。
亲迎:未婚夫驾着车马去迎娶你。
亲迎是整个昏礼中最浪漫文艺的时刻,没有古装剧中吹吹打打的喧闹,这时讲究的是静谧安详:黄昏时分,红霞满天,四下里只能听到车马辚辚声。落日的余晖照着你未婚夫那身庄重肃穆的礼服“玄衣(xūn)裳”——上衣为微微发红的黑色,象征着天;下裳为偏黄的红色,象征着地,“天地玄黄”一词由此而来,直到隋唐以前,这种婚服都是主流。
你也在家做好了准备,你的衣着和他一样,而非古装剧里清一色的凤冠霞帔与红盖头。他来到你家时,车夫为你拉来一乘马车,新郎需要驾着它在原地转上三圈,再将车交还车夫、由你乘坐,他自己则驾驶另一辆马车,引领你踏上归途——没错,就是“归”途,当时女子出嫁叫“归”,因为人们认为,婆家是你真正的家,你嫁过去才是“回家”。
来到婆家,没有堵门要钱的孩子,也没有挑盖头和嘈杂的婚宴,更没有那些三俗的闹洞房,一切仪式显得简朴宁静,你们甚至不会“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那是宋代才开始有的礼仪,取而代之的是“同牢合卺(jǐn)”:“同牢”是新婚夫妇共吃一只祭祀的牲畜的肉,“合卺”是将一只匏(páo)瓜(葫芦)剖成两半,分别盛酒而饮。
后来“合卺”发展成夫妇交换酒杯而饮,一定注意,这仅仅是“交换酒杯”,而非你更熟悉的挽着胳膊喝的“交臂酒”。由于匏瓜是被一分为二,这一仪式也就象征着夫妇从此合二为一;又因为匏瓜是苦的,盛在里面的酒也会变苦,这也意味着夫妇需要从此同甘共苦。
第二天你们一定别忘了早起,因为你要正式见“舅”与“姑”(公婆),这是婚后礼的重要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