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句话叫做“刘备借荆州——只借不还”。荆州牧本来是刘表,曹操南征后,刘表继位的儿子刘琮率领全州投降了曹操。曹操意图继续南下,乘胜利之势夺取江东,结果却遭到了孙权、刘备的联合抵挡,最终因为赤壁战船被烧,士兵染上瘟疫不得不退回到北方。曹操兵败后,刘备上表让刘表大儿子刘琦担任荆州刺史。当时的情况,皇帝掌握在曹操手中,刘表所谓的上表,也就是搞一种形式,相当于发一道“通电”而已。刘琦死后,刘备自任荆州刺史。不管刘琦这个刺史是刘备“拥戴”的,还是刘备这个荆州刺史是自封的,但既然刘备控制的范围内没有人来争,也就是说同时期没有同时出现两位刺史,那这个荆州就应该是属于刘备的。可是,为什么要说这个荆州是刘备借来的呢?而史家又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点明了这件事情呢?
荆州是不是刘备借来的?
刘备借荆州这件事情,《三国志·刘备传》没有直接说出,同样,孙权的传记也是如此。为什么会是这样?这就是作者尊刘的思想所致,正所谓是为尊者讳!不过,既然这件事是真实的发生过,想一点儿不提完全跳过去是不可能的。因此,在其他一些人的传记当中,零碎记载这件事情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三国志·先主传》注引《江表传》中记载:周瑜为南郡太守,分南岸地以给刘备。刘备立军营于油江口,改名为公安。刘表原来的官吏士人很多都来投靠刘备。刘备以周瑜所给地太少,不能很好地安顿荆州民众,因此从孙权那儿借来了荆州几个郡。这段记载成立不成立呢?有两点需要确认,周瑜是不是南郡太守?孙权有没有借地给刘备?《三国志·周瑜传》记载:孙权任命周瑜为南郡太守,驻守江陵。刘备以左将军领荆州牧,行政机关设在公安。周瑜对孙权说过,刘备是枭雄,关羽、张飞是熊虎之将,……现在分割土地来资助他们,让他们聚在一起,这就像蛟龙得到了云雨,恐怕不是水池能够容纳得了的。《三国志·鲁肃传》也有记载:刘备到东吴的首府去见孙权,请求管辖荆州,只有鲁肃劝孙权把荆州借给刘备,以便共同防御曹操。曹操听说孙权用土地资助刘备,当时他正在写字,一惊之下毛笔脱落于地。
周瑜还有一个计划,他要和刘备一起夺取西川,然后留下刘备驻守,让刘备向西结好马超。周瑜则回来,再从襄阳这边进攻曹操,从而占有北方。只不过是由于周瑜病亡没有能够实行。但让刘备驻守蜀地,就是让刘备离开荆州。凭什么你让人离开人家就离开?就是因为荆州不是刘备的。
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刘备夺取西川的第二年,孙权以刘备已经夺取西川为由,派使者前来索要荆州。刘备拖延不还,说,等我夺取了凉州,那时再把荆州还给你。在这儿,刘备只是赖账,并不是说没有这笔帐,换句话说,刘备是认账就是不还钱。为此两家打了起来,孙权派吕蒙进攻长沙等三郡,鲁肃也在益阳与关羽相拒。鲁肃提出来和关羽谈判,这就是有名的单刀会。鲁肃责备关羽说,我们借给你们土地,使你们有了安身之处,现在只要求归还三郡,可你们还不认同。关羽手下有个人说,土地是属于国家的,谁有德谁据有,哪能永远属于谁?鲁肃当即厉声喝斥他,关羽赶紧用眼光示意那个人离开,说,这是国家大事,这个人懂什么!在这儿关羽也没有否认借荆州这件事情。
刘备是怎样借的荆州呢?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曹操率领大军南下征伐荆州,正赶上荆州刺史刘表死了,继位的儿子刘琮率领全州投降。刘琮并没有把这个决定通知刘备,仓促之间,刘备只得撤往江陵(今湖北荆州市),在当阳的长坂坡被曹操骑兵追赶上。刘备留下很少一部分兵力阻截,自己继续逃跑,幸好遇到了关羽的一万水军,这才退到了江夏(今湖北武昌),和驻守在这儿的刘表的长子刘琦合兵一处。曹操的几十万大军继续南下,刘备和刘琦的军队合起来差不多有两万,双方势力悬殊。
情急之下,诸葛亮对刘备说:“事情已经很危险了,请您下令去向孙权求救。”刘备同意后,诸葛亮到了江东。这时候的江东,也是笼罩在一片投降的情绪之中。但鲁肃说服孙权不能投降曹操,还建议他立刻把周瑜调回来商量迎战事宜。周瑜回来后,也是主张坚决抵抗曹操,同时提出了四项战胜曹操的有利条件,这让东吴上下统一了思想,下定了抗击曹操的决心。孙权任命周瑜为大都督,来到前线夏口,指挥全部军队与曹操决战。周瑜指挥若定,和曹操斗智斗勇,终于在赤壁以少胜多,打败了曹操。再加上荆州地区瘟疫流行,曹操无奈之下只好留下一部分军队驻守已经占领的地区,自己回到了北方。
此时的江北荆州地区还在曹操手中,这对东吴来说仍然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一旦曹操缓过劲来,东吴还会是曹操重点进攻目标。所以,周瑜挟赤壁胜利之余威,发起了夺取荆州江北之地的战斗。周瑜的江北战役打得十分艰苦,为此还被乱箭射中,为了不影响士气,周瑜还带伤巡视军营。这倒便宜了刘备,赤壁之战后,刘备基本上已经和曹操脱离了接触,趁此机会,刘备夺取了荆州在江南的四个郡:武陵、长沙、桂阳和零陵。
经过近一年的战斗,周瑜终于夺取了荆州在江北的大部分地区,但荆州北部的襄樊地区仍然在曹操手中。此时的东吴,已经成为了曹操最主要的敌人。曹操虽然自己带兵向西部讨伐马超和韩遂,但却留下了两大兵团和孙权对抗,即西部的襄樊地区和东部的合肥地区。孙权东西不能兼顾,他必须要找一个两全的办法,那就是利用刘备。而刘备此时,也因为地盘太小,难以施展手脚,于是提出来能从孙权那儿得到荆州的江北部分。(见上文)。在鲁肃的建议下,孙权同意,刘备拥有了荆州大部分地区,成为当时非常重要的第三股势力。
史家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点明这件事?
刘备借荆州是确定无疑的一件事情,《三国志》却不明说这件事,唯一提到这件事的《鲁肃传》也是含糊说,刘备要求都督荆州,鲁肃劝孙权借给他。好像刘备求的是职位,孙权给的是土地似的。可是在说到职务一项时,《三国志》却表达的很直接。《三国志·先主传》说的是:“先主表刘琦为荆州刺史,……刘琦病死,群下推先主为荆州牧,治公安。”好像刘备这个荆州牧是群下推荐的一样。《三国志·吴主传》则说:“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领徐州牧。备领荆州牧,屯公安。”又好象连孙权这个将军的头衔也是刘备让他干上似的。鲁肃在向关羽讨还荆州时,关羽手下有人说过一句话:土地是属于国家的,谁有德谁据有,哪能永远属于谁?这句话应该说没有错。就当时的情况来说,荆州本来是刘表的,在抵抗曹操的过程中,刘备协助孙权,起到了重要的牵制作用,难道得到一个荆州刺史还不应该吗?即便是孙权借给了刘备,那也是为了自己,让人替他抵抗曹操,这又有什么不好说的?或者说,史家又在讳言什么?
关键在于,赤壁大战之前,刘备是依附于孙权,只不过,后来孙权以为刘备难以制服,又需要他帮助自己抵抗曹操,将刘备放了而已。换句话说,刘备已经穷途末路,投靠了孙权,他已经变成了孙权的部下。在这种情况下借荆州不还,完全是一种小人行径。
《三国志·周瑜传》记载,刘备到东吴的都城见孙权,周瑜上书说:“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应当是迁移安置刘备到吴郡,大兴土木建造宫室,多送给一些美女和珍奇玩物,使他的耳目感官得到享受,再把关羽、张飞分开把他们放到不同的地方,让像我这样的人指挥他们一块儿作战,大事就可以安定了。”后来还提议一块儿取西川,得手后留下刘备据守。
你东吴凭什么安置人家刘备?周瑜又凭什么指挥人家一块儿作战?关键就在于这时候的刘备是依附于东吴的孙权。
刘备自己也含含糊糊地提到过这件事,《三国志·庞统传》注引《江表传》说:刘备在和庞统宴席间闲话时问他,当初你为周瑜的功曹,我到东吴的时候,听说他秘密地上书孙权,劝他留下我不让回来,有这件事情吗?这是各为其主的事情,你不要有所隐瞒。庞统说:有这件事。刘备叹息说:“我那时正在危急时刻,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所以不得不前去,差一点被周瑜所算计。这是当时天下有远见的人都看明白的一件事情!那时候诸葛亮也劝我不要去,他苦苦相劝的原因也是害怕我回不来。我知道孙权防备的重点在于曹操,需要我作为援手,所以不担心。不过,这是属于冒险走一趟,不是一条万无一失的计策。”
假如说刘备和孙权是一个平等的关系,那他跑到东吴去干什么?实际上他就是去要一个独立自主的荆州刺史。而孙权考虑到他的大敌仍然是曹操,又害怕最终收服不了刘备,所以没有采纳周瑜的建议。
刘备所依附的人不是一个,曹操、陶谦、吕布、袁绍、刘表都是,为什么单单依附孙权要掩饰忌讳呢?关键在于,前面那些人都是三国初期的诸侯,那时候正处于一个整合阶段,分分合合的事情比比皆是,昨日降今日叛的将领数不胜数,刘备离开那些行将覆灭的诸侯(曹操除外)算不得奇事,反而还可以看成是一种明智之举。而赤壁大战这一时期已经不同了,天下大的形势已经明朗,那就是曹操一家独大,孙权坐拥江东,刘璋动摇观望想找一个主子。当然了,还有西北马超、韩遂想占地为王。这个时期,除了刘璋的益州官吏将领,已经很少有人再叛主自立或者“另投明君”。这时期的择主而仕已经不是士人主流,这就是关羽投降不被世人诟病而于禁投降则被羞辱致死的区别。刘备这时候如果不依附孙权,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不投降曹操,只有被消灭。借着孙权的力量活了下来,又利用曹操忙于对付马超、韩遂的机会占有了益州,还赖着荆州不还,于义于行何堪?更有甚者,刘备先于孙权称王、称帝,从依附孙权到自己称王只有十一年时间。如果不把他这个事情隐下,这刘备的形象会是多么的龌龊?
后世有些人对于汉朝的灭亡心里总是酸酸的,当刘备有了一片小天地,新建立的这个政权又是继承了“汉家”的香火,很多人就把一腔愤懑倾泻到了曹操头上,而给予刘备的都是溢美之词,只因为刘备短暂地满足了一下他们心里的失落。但刘备这个政权毕竟是靠着人家东吴的羽翼遮挡才长成的,他不但不和人家共同称王,就像韩、赵、魏共同成为诸侯一样,反而倒出手来和人家大打出手,这实在是太不地道啦!但如果两人完全是一种对等并列的关系就不同了,荆州是刘表的,刘表死后应该是刘琦的,刘琦死后这荆州就应该是刘备的。曹操南下,是刘备先挡住了他的进攻,这样你江东才得以保全。后来你借土地给我,也是为了你自己,因为是我刘备替你挡住了曹操。就是你孙权的那个徐州牧,也是我刘备给你“申请”来的!不服你就来摆一摆资格,或者是论一论谁和汉献帝的关系更近?
讳言借荆州,就是模糊刘备依附孙权。如果抹去刘备依附东吴这一层关系,刘备后期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这就是讳言刘备依附孙权的原因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