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起义给了唐朝廷的统治最后一击。而这个王朝真正的掘墓人,却是跟随黄巢起义的叛将朱温。朱温近于无赖,是中国历史上颇为传奇的人物。毛泽东曾经评价他说:“朱温处四战之地,与曹操略同,而狡猾过之。”而这个在历史上以残酷暴虐出名的枭雄人物,偏偏既宠爱又惧怕妻子张氏,成为当时的一大奇事。
朱温,宋州砀山(安徽砀山县)人。父亲朱诚是乡下的穷教书先生。朱温还未成年时,父亲便去世了。朱母只好带着三个孩子到萧县地主刘崇家当佣工,朱温放猪。这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放猪的孩子以后会成为后梁的开国之君。
朱温的性格应当归因于他的生长环境。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朱母当然要宠爱一些,但是寄人篱下,他却不安分守己,朱母又少不了经常斥责。在母亲面前,既被宠爱又被斥责;在主人刘崇面前,既受人白眼又被责打,自然而然,养成了朱温狡猾奸诈的品性。
历史上总有这样一类人,如果他们生在太平盛世,只是一帮一无是处的无赖,为世人所轻贱。可是这些人如果生逢乱世,一切都没了秩序,弱肉强食,一切都要靠手中的刀来说话。这时,往往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朱温正是如此,当他投身到混战争霸的洪流中,狡诈立即变成了智谋。使得他在险恶的环境中屡屡获胜,直至最后成全了他的帝业。
有一次,朱温和二哥朱存在宋州郊外打猎,遇到了到龙元寺进香还愿的富家少女张氏。张氏是宋州刺史张蕤的女儿,温柔美丽。朱温对张氏一见倾心,慨然对二哥说:“过去,汉光武帝曾经说过,‘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如阴丽华’。当年阴丽华也不过如此,而我未尝不可以成为汉光武帝呢!总有一天,非把张女娶为妻子不可。”
参加黄巢起义军后。朱温念念不忘张氏,而不像其他农民军将领一样,任意将掳来的良家女子作为妻房。他甚至怂恿黄巢出兵攻打宋州。不料宋州刺史张蕤早已离任。后任剌史坚守城池,农民军无功而返。由于朱温在战场上英勇善战、屡立战功,中和二年(882年)正月,黄巢任命朱温为同州防御史,让他带兵去从唐军手中夺回了同州。
就在朱温为同州防御史的时候,他与张氏意外相逢。此时张氏因父母双亡,早已经沦落为难民,流落到同州,为朱温部下所掠取。朱温认出了张氏,欣喜若狂。张氏却根本不认识朱温。当她得知朱温是自己同乡,且在数年前就对自己倾心不已,以至至今未娶,不禁十分感动。朱温趁机提出要娶张氏为妻。
为了表示隆重,朱温还千辛万苦地寻找到张氏的族叔,按照古礼,三媒六聘,择吉成婚。可见他对这门亲事是何等的看重。
史载张氏“贤明有礼”,朱温“深加礼遇”。张氏到底是出身名门,据说她分析政事,头头是道,且料事如神,语多奇中,每为朱温所不及。朱温遇事,必先问张氏然后施行。有时朱温已经督兵出行,途中有急使驰来。说是奉夫人命叫他回去,朱温当即勒马回师,毫不迟疑。推断起来,张氏一定在朱温投降唐朝的事上起了相当关键的作用。她身为官宦之女,父母均死于战乱,自己也险遭被蹂躏的命运,她内心深处,肯定是痛恨农民军的。
朱温投降唐朝廷后,唐朝廷为他改名为朱全忠。黄巢兵败后,僖宗从四川回到了长安,封朱温为检校司徒、同平章事(宰相),封沛郡侯。就连朱母也被封为晋国太夫人。这一年,朱温三十二岁。
朱温为人凶残无比,时时暴怒杀戮,张氏加以救护。许多无辜的人因此得以保全。昭宗天祜元年(904年),张氏病重。当时唐室大权,尽归朱温,朱温正要迫昭宗禅位,得知张氏重病的消息,连夜兼程回汴探妻。张氏已是昏迷不醒,朱温痛哭失声,张氏惊醒,凄声说:“妾病垂危,将与君长别了。”
朱温悲咽难言,握住爱妻的手。恻然说:“自从同州得遇夫人,已二十余年。不止内政多赖你主持,外事也须你筹谋定夺。今已大功告成,我转眼将登大位,满指望与你同享尊荣,再做几十年夫妻。谁想到你病得如此之重,这该如何是好!”
张氏听到朱温要登大位。就明白他再叛唐朝的野心已生,流泪说:“君受唐室厚恩,不可骤然废夺。试想从古到今,太平天子能有几个?”朱温叹息说:“时势逼人,不得不这样。”
张氏知丈夫心意已决,说:“君既有鸿鹄之志,非妾所宜知,但妾有一言……君英武过人,其他的事都不可虑,只有‘戒杀远色’四字,恳请君随时注意,我死也瞑目。”说罢气血上涌,痰喘交作,到了后半夜,终于撒手离世。
朱温痛哭不止,而朱温部下将士也多流泪。《北梦琐言》中有对张氏的评价:“张既卒,继宠者非人,及僭号后,大纵朋淫……以致友琏之祸,起于妇人。始能以柔婉之德,制豺虎之心,如张氏者,不亦贤乎!”朱温一生杀人如草芥,绝非开创基业的明君,人称刘邦、朱元璋也是一副流氓脾气,但刘邦、朱元璋做皇帝前多能折节事人,这一点朱温远远不及。朱温之所以一段时间内在北方纵横无敌,张氏对他残暴性格的克制未尝不是很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有包括天时地利在内的一点点运气。
天四年(907年)四月,五十六岁的朱温在一班亲信的策划下,废掉了唐朝最后的小皇帝哀帝,自立为帝,国号为梁,建都汴(今河南开封)。至此,统治中国近三百年的李唐王朝寿终正寝。
朱温酷爱女色。不过,张氏活着的时候,朱温不敢轻易与其他的女人有染,等张氏死了,他被压抑多年的性欲爆发,开始肆无忌惮,个人生活的淫烂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也由此为自己种下了死亡的祸根。
朱温的荒淫已经到了乱伦的地步。他将儿子都派到外边做地方的镇守官吏,行军打仗。却让儿媳们轮流入宫侍寝。丑闻不断,更让人吃惊的是,朱温的儿子们对父亲的乱伦行为不但不愤恨,反而不知廉耻地利用妻子在父亲床前争宠,千方百计地讨好朱温,博取欢心,以求将来能继承皇位。
到朱温年老的时候,养子朱友文(本名康勤)的妻子王氏姿色出众,美艳无双,朱温非常喜欢她。由于王氏的枕边进言,朱温答应自己死后,由朱友文继承自己的皇位。到朱温病重时,打算把朱友文从东都召来付以后事。朱温第三子朱友的老婆张氏也在朱温身边侍奉,马上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丈夫。朱友对父亲偏爱养子十分愤怒,决定先下手为强,半夜突然斩门而入,直入朱温寝殿。朱温被惊醒,意识到有变故,坐起来问道:“反者是谁?”却见亲生儿子朱友走了进来。父子对峙时,朱友的亲信冯廷谔持刀突然刺入朱温腹部。这一刀力道十分猛烈,以至刀刃从后背透出来,朱温当场身死,肠胃全流出来,血流满床。
朱温没有遵从妻子临终前的“戒杀远色”四字遗言,以致最后身败名裂。他临死前,想到了张氏的遗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