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拐卖贾琏和王熙凤女儿的巧姐的“狠舅奸兄”。狠舅就是王熙凤的哥哥王仁,王仁者,忘仁或者枉人也。意思是说忘记了仁德的人是枉为人的。这是没有异议的。
而关于“奸兄”,则历来众说纷纭,自高鹗后四十回续本以及其他研究以来,有的认为是贾芸,有的认为是贾蔷,现在,刘心武先生又认为是贾兰。
而我以为,这几个人,都不是参与拐卖巧姐的“奸兄”,真正的“奸兄”其实是贾芹。
首先,我先来说说我为什么认为既不是贾芸,也不是贾蔷,更不会是贾兰。
关于贾芸。一是贾芸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正因为他的义气,才得到了倪二的帮助,最终获得了在大观园种花草的美差;二是从他与小红的爱情来看,这是一个真性情的人,他和小红的爱情是很为曹雪芹老先生欣赏的;三是王熙凤曾赏识并且有恩于贾芸的爱人小红。小红在贾宝玉房中受尽欺负,不得出头,后来得到王熙凤赏识,到了王熙凤房中,成为一个重要的丫鬟,王熙凤对小红是有知遇之恩的。小红感激王熙凤,贾芸自然也会感激,而且,贾芸说不定还认为是王熙凤给他的差事(尽管是行贿王熙凤得来的)成全了他与小红的感情呢(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四是脂砚斋批语:“醉金刚一回伏芸哥仗义探庵”。说明在后四十回不管是曹雪芹还是脂砚斋对于贾芸评价都是很高的,试问,这样的人,会去参与拐卖巧姐吗?显然不会!
关于贾蔷。我们看贾蔷,一是因为他自小父母双亡,是被贾珍视如己出抚养长大的,因此,他对宁国府贾珍、贾蓉感情很深,而捎带着,对荣国府也是很维护的。突出表现就是贾宝玉和秦钟上公学时,因为金荣与贾宝玉、秦钟起冲突,贾蔷因为秦钟是贾蓉的小舅子而出手相助,使得金荣吃了大亏。还有跟着贾蓉一起在王熙凤的指挥下戏弄贾瑞,这都说明贾蔷和贾蓉一样,与王熙凤关系不错;二是贾蔷与龄官的感情也是很真挚的,深得曹雪芹的肯定,也引起了小说中贾宝玉的关注,这样一个懂得真爱的人是不会干那种缺德事的。
关于贾兰,我以为更加不可能。一是在贾府事败被抄后,作为荣国府的长房长孙,作为贾政的孙子,贾兰是不可能幸免的,他那个时候是不可能也无暇去干这种事情的,刘心武先生认为李纨和贾兰会被免于追究实在是天方夜谭,至少,在审查期间李纨和贾兰也是要被羁押的;二是刘心武认为在贾府被抄之后,李纨和贾兰还拥有财富,这也是天方夜谭。抄的就是贾府含宁国府和荣国府,作为荣国府的一员的李纨和贾兰的经济本来就没有独立,没有分家出去过日子,怎么可能幸免而不被抄?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也就是贾兰其实也参加了刘心武先生所谓的贾政聚众诗诵姽婳将军林四娘的“犯罪”活动,并且有诗句为证。如果按照刘心武先生的观点贾政因此获罪,贾兰怎么可能幸免?他可是主要参与者呀?四是贾兰其后发奋苦读,为的就是光宗耀祖、贾府中兴,这说明贾兰是很有家族责任感的。贾兰和巧姐虽谈不上什么骨肉感情,但坐视贾府骨肉于不顾的事情想来贾兰是不会做的。
插一句,刘心武先生立论的矛盾在此现矣,一方面说贾政聚众诗诵林四娘是“反清复明”思想的暴露,荣国府和贾政因此获罪,而另一方面又说参与了此事还作了诗的贾兰没事,被皇上宽恕了。这明显是不合理的,也是难以自圆其说的。
那么,我认为拐卖巧姐的奸兄是贾芹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一是贾芹这个人是很贪的,也是很坏的。
第五十三回写贾珍过年的时候给族里没有差事干的子侄分发年货:
因见贾芹亦来领物,贾珍叫他过来,说道:“你做什么也来了?谁叫你来的?”贾芹垂手回说:“听见大爷这里叫我们领东西,我没等人去就来了。”贾珍道:“我这东西,原是给你那些闲着无事没进益的叔叔兄弟们的,那二年你闲着,我也给过你的。你如今在那府里管事,家庙里管和尚道士们,一月又有你的分例外,这些和尚的分例银钱都从你手里过,你还来取这个来!太也贪了!你自己瞧瞧,你穿的可像个手里使钱办事的?先前你说没进益,如今又怎么了?比先倒不像了?”贾芹道:“我家里原人口多,费用大。”贾珍冷笑道:“你又支吾我!你在家庙里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你到那里,自然是爷了,没人敢抗违你。你手里又有了钱,离着我们又远,你就为王称霸起来,夜夜招聚匪类赌钱,养老婆小子。这会子花得这个形象,你还敢领东西来?领不成东西,领一顿驮水棍去才罢!等过了年,我必和你二叔说,换回你来。”贾芹红了脸,不敢答言。
贾珍这番话,把贾芹的“贪”和“坏”表现了出来,甚至于竟然干起了男盗女娼、聚众赌博的丑事来,说明了这个人的本性。连贾珍这样的坏人都看不起的坏人究竟坏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也只有又贪又坏的人,才会想到用拐卖人来发财。
二是从上面的描述看,贾芹其实是受贾琏和王熙凤好处最多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当他提出由他和王仁护送巧姐也才能够得到大家的同意,毕竟贾琏和王熙凤对贾芹是很好的,按照常理大家认为贾芹也应该回报,为护送巧姐出力。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心藏坏水,最后露出本来面目,残害恩人的女儿,巧姐可悲,贾芹可恨。这不仅使情节突转,而且也才符合曹雪芹大悲剧的定位。
三是贾芹的谐音“假情”也,也就是假情假意的意思。说明他对贾琏和王熙凤其实是口腹蜜剑式的假情假意的。
正是因为上述之种种,使我认为拐卖巧姐的奸兄就是贾芹而非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