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王给自己的宠臣费无忌一个公费出国的美差,到秦国为太子建迎娶新娘,以结秦楚之好。这个秦国公主长得忒迷人,让楚平王心旌摇曳、神魂颠倒。费无忌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做了个顺水人情,把秦国公主送给楚平王睡了。公公睡儿媳,在春秋诸王里还真不新鲜。但名声也不好听,叫扒灰。费无忌把一个秦国陪嫁丫头塞给太子建顶缸,一个萝卜顶一个坑。一个跨国婚姻解决了父子俩的问题。
伍奢是王储太子建的老师,就是太傅,他为人耿介。楚平王给太子戴了顶绿帽子,伍奢面子无光,发了几句牢骚。楚平王火了:天下女子皆可我妻,你管得着吗!
伍奢被双规了,楚平王还余怒未消。费无忌献计:做了他干净!但他的儿子伍尚、伍子胥非等闲之辈,不能留下后患,免得他们破坏楚国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费无忌借机剪除异己,和处置新娘的手法一样,一箭双雕。
楚平王耍了点儿小聪明,令伍奢给儿子们写信,叫他们来郢都,寡人要给他们封官加爵。伍奢明知是计,但为人臣子,死亦尽忠。免得伍子胥闹将起来,也是伍氏的罪过呀。
接到老父的鸡毛信,哥哥伍尚说父命如山,赶紧回去!弟弟伍子胥说明摆着的陷阱,你回去老爹死的更快。哥俩分道扬镳,伍尚急如星火地赶到郢都,和父亲一起被腰斩。
楚平王知道伍子胥的文韬武略,此子不除,遗祸无穷。他当机做出三项重要批示:一、全国张贴官司文榜,通缉伍子胥;二、派重兵加强边境关卡,防止伍子胥出逃;三、派高手追杀伍子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伍子胥昼伏夜行、忍饥挨饿。他先后到宋国、陈国、郑国。这些小国都是楚国的附庸,互有遣返逃犯协定,哪个敢容留楚王的通缉犯?他只好去投奔吴国了。
伍子胥千曲百折,来到历阳山下,前面不远就是昭关了。昭关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然险隘。楚平王为一个伍子胥,全国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派遣右司马薳越加强昭关防务。让国防部长守一个关,可谓牛刀杀鸡。薳越不敢怠慢,过往行人严加盘查,一只苍蝇也要辨清公母。
伍子胥长得人高马大,体态特征特鲜明,闯关等于送死。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伍子胥在重峦叠嶂中攀爬兽径鸟道。偷渡没有成功,还差点儿摔成肉饼。一个采药老人救了他的命。
采药人仙风道骨,器宇轩昂,是大名鼎鼎扁鹊的弟子东皋公。春秋那时候遍地都是名人。
伍子胥在东皋公家住了七天。身上的伤被东皋公妙手回春,可心头还是千疮百孔啊,哪有闲心在风光秀丽的历阳山休闲度假呢。东皋公安慰他:别急,我已有了过昭关的妙策,只等一个人做帮衬。
愁人凜夜长。伍子胥思念父兄,复仇之火烧得他倒海翻江。他忽然狐疑倍增,和老者素昧平生,莫非他要引官军来抓我领赏?东方未白,伍子胥悄悄溜走,被起早采药的东皋公撞见,大吃一惊,伍子胥一夜之间须发皆白!悲愤催岁老!这就是伍子胥一夜白头的故事。
等的人终于来了,是东皋公的朋友皇陠納。此人身长八尺,膀阔腰圆,虎目虬髯,活脱脱伍子胥第二!
昭关守军把那些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过关汉子全拉到城门画像前核对。皇陠納大摇大摆径自走去,军士大叫:抓伍子胥!皇陠納像一头咆哮的雄狮,左冲右突,奋力挣扎。惊动了守将薳越,他知道伍子胥武艺高强,召唤军汉把皇陠納围得铁桶似的。伍子胥破帽遮颜,乘乱溜出了昭关。
如惊弓之鸟,似漏网之鱼,伍子胥一路疯跑。一条大江拦住了去路。伍子胥知道东皋公马上会营救皇陠納,追兵随时可能到来。面对茫茫浩浩的江水,伍子胥仰天长叹:老天真的要灭我伍氏吗?
“我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逃跑的鱼儿你往何方……”一渔夫驾着小舟捕鱼。伍子胥在渔夫的帮助下渡过江去,顿觉饥肠辘辘。山野樵夫,江海渔家,向有扶危救困的美德。渔夫回茅舍为伍子胥料理炊食。
左等右等不见渔人回来,伍子胥心生惶惑,莫非他要引官军抓我?落难之人,草木皆兵。伍子胥钻进芦苇荡。渔人回来不见了伍子胥,不敢呼叫,怕惊动了官家。他用渔歌召唤伍子胥:“我的鱼饭喷喷香,落难的客子你去往何方?”
为报答渔夫一渡一炊之恩,伍子胥解下佩剑相赠。那是楚庄王赐给祖父伍举的宝剑,已传三代,剑上有七颗宝石,价值百金。渔夫嘿然:“楚王有令,抓得伍子胥赐粮食五万石,爵上大夫,宝剑比此若何?君子无剑不游,它对壮士如生命,对我还不如一根鱼竿。”伍子胥问渔夫尊姓大名。渔夫说我冒着杀头的危险救你,难道企图什么报偿吗?
伍子胥惭愧,渎亵了义重如山的老人。他深深一拜,就此诀别。行不多远,伍子胥又折回来,嘱咐渔夫:“若追兵过来,千万不要泄漏我的去向。”老渔夫仰天长叹:“我诚心诚意地救你,你却始终疑惑于我。如果真的有追兵赶来,我不是百口难辩吗?”
渔夫竹篙一点,小舟箭也似的射向江心,两脚用力,摇摇晃晃,翻了个底朝天。渔夫把自己扣在船下,决绝地封口。伍子胥捶胸顿足,泪眼朦胧。
今天,武昌东北通滩门外,有解剑亭,是当年伍子胥解剑赠送渔夫故址。
“留得子胥豪气在,三年必报楚王仇”。伍子胥千难万险到吴国,辅佐阖闾富国强兵。又请来孙子帮忙,就是著有《孙子兵法》的那位齐国人孙武。伍子胥终于借助外来势力灭掉了自己的祖国——楚国。楚平王没耐心等到伍子胥回来,已经死掉了。伍子胥没能手刃楚平王,余怒难消。他把臭哄哄的楚平王从坟墓里拖出来,郑重其事地暴打三百鞭。
仇恨,是世间杀伤力最强大的武器。伍子胥被疯狂的复仇之火烧晕了头,楚国人民由同情转而憎恶。他犯了众怒。
知子莫如父,伍奢深知伍子胥的秉性弱点,所以他宁可招来一块儿问斩,也不想给楚国留下祸患。伍子胥智勇超群,可惜气量窄了点儿,他自己的结局也很悲惨,被吴王夫差赐死,此是后话。
灭楚之后,伍子胥亲帅一旅之师伐郑。在即将破城灭郑之际,城内一男青年求见伍子胥。无任何说辞,只唱了一首渔歌,伍子胥立刻撤兵解围。伍子胥终于有机会报答了渔夫的救命之恩。虽然他睚眦必报,但也恩怨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