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宝玉挨打》这篇课文中,贾政共有三次流泪。
第一次流泪是在打宝玉之前。“那贾政喘吁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满面泪痕”,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足见其内心之气,已使这位封建正统的正人君子难以自控。
第二次流泪是在宝玉被打后。因贾政要“勒死”宝玉,王夫人哭喊着苦劝、阻拦贾政。贾政听了王夫人一番话后,“不觉长叹一声,向椅子上坐了,泪如雨下”。想到自己已是天命之年只有一子,不觉悲从中来,阵阵心酸,如此家业交于何人?
第三次流泪也是在宝玉被打后。王夫人叫着贾珠的名字并引起李纨的哭,“贾政听了,那泪珠更似滚瓜一般滚了下来”,想到贾珠历来“恭敬孝顺”、贤良,深得正统人士的认可与喜爱,当然是贾府继承人中最合适的人选。反观宝玉的“异端”之行,他“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贾政为什么要打贾宝玉呢?我们不妨先来看看贾政“打”宝玉之前的一系列神态变化。初见时──“原本无气”,风平浪静;但看到贾宝玉垂头耷耳,神色惶悚,“应对不如往日”,语失伦次──“倒生了三分气”,波澜微起;偏巧这时忠顺王府来索人,找的又是戏子,而且王府的人很不客气,加之忠顺王府和贾府的关系又是那么微妙,使得贾政———“又惊又气”“目瞪口歪”,浪头渐涌;这时又碰上贾环的告状,诬陷之词,中伤之言,犹如火上浇油,贾政的神色变成──“面如金纸”“眼都红了”。
贾政为什么会有如此变化?作为封建家长的贾政,贾宝玉是不可或失的命根子,是贾府唯一的希望。贾宝玉从出生之日贾政就为他铺设了一条仕途经济的青云大道。早在第九回,贾政就给私塾馆的师爷捎话:“只是先把《四书》一齐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但是,贾宝玉硬是唱反调,无心于仕途,绝意于经济。对迷恋于仕宦的人,他大骂为“禄蠹”。《诉肺腑》一文中,史湘云劝他:“该常会这些为官作宦的,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宝玉听了,大为反感:“姑娘请别的姐妹屋里坐坐,我这里仔细肮脏了你知经济学问的人。”一方强求其追求功名利禄,一方是坚决不从,这为宝玉挨打埋下祸根。
再分析一下接连不断的几件事:金钏儿投井,是淫辱母婢;雨村临门,是显其荒废学业;忠顺王府索人,是表赠私物,暗含“弑君杀父”;贾环的飞短流长、造谣中伤,是嫡庶之争。此时此刻,多种利害冲突交织在一块儿,使贾政感到危机重重。作为贾府的主管,不论贾政是站在封建正统的立场上,还是处于普普通通的父亲的位置上,宝玉也是难逃一劫了。
其实贾政与宝玉的矛盾的焦点在于价值观念、人生道路的选择,换句话说,是两种世界观两种价值取向两种文化思潮的斗争。贾政希望宝玉成材,光宗耀祖,宝玉却千方百计躲避;贾政要的是道德文章、仕途经济,宝玉要的是知己、是得乐且乐得过且过。宝玉的思想里充满着叛逆,维护正统的贾政是不能容忍的。贾政是封建正统而宝玉是封建异端。这样一种世界观冲突,最后演变为暴力冲突。贾政不仅用言语和态度,最后还要用“板子”来教训宝玉,这“打”就成为必然了。
贾政的三次流泪,有其社会因素,也有其个人因素。这流泪:有舐子之情,有恨铁不成钢,也有依靠流泪来发泄内心难以告人的无奈。